这是陈郁从未想象过的经历。在2022年10月28日审理的一起案件中，陈郁作为长城研究人员，坐在审判庭法官左侧的平衡椅上，参与了一起涉及长城的案件。
这个案件是在山海关区长城文化保护人民法院审理的，这是中国第一个保护长城的法院。该法院于2022年6月30日在河北省秦皇岛市成立。法院成立后不久，燕山大学中国长城文化研究与传播中心执行主任陈郁应邀担任法院的专家人民陪审员。希望她能结合自己近年来在长城研究和考察中获得的知识和理论认识，为案件的审理提供专业意见。
山海关区保护长城文化人民法院(以下简称“长城文化保护法院”)是专门从事长城资源和文化保护的人民法院。截至目前，法院已受理67件，结案59件。
秦皇岛市山海关区人民法院成立以来第一起诉长城案。本文供图/秦皇岛市山海关区人民法院
秦皇岛市山海关区人民法院成立以来第一起诉长城案。本文供图/秦皇岛市山海关区人民法院
人民法院是基层人民法院的派出机构和组成部分。在2020年11月第四次全国人民法院工作会议和2021年7月召开的全国高级法院院长座谈会上，最高人民法院明确提出，各级人民法院要巩固提升人民法院建设成果，推进专业化、特色化人民法院建设。
此后，全国各级法院开始根据地域特点设立专业化、特色化人民法庭，涵盖金融、通信、劳动、家事、未成年人、财产、旅游、环境、知识产权等诸多领域，将类型化案件集中在人民法院进行专业化审判。
集中审判
“秦皇岛在长城资源和长城文化保护方面有很大的司法需求。”秦皇岛中院党组书记、院长张莉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秦皇岛有223.1公里的明长城，文化资源丰富。2020年6月至2022年6月，秦皇岛市检察机关办理了33起涉及长城的行政公益诉讼。山海关区对长城的司法保护需求更加迫切。2020年初至2022年6月，山海关检察院办理保护长城案件15件，山海关区法院5年来办理涉及长城的民事案件100余件。
放眼全国，大多数专门人民法院都具有突出的地域特色，也体现了当地的司法需求。张莉说，司法的需要是在当地设立专业人民法院的重要条件。
2021年12月，杭州市西湖区法院正式成立西湖风景名胜区旅游法庭，重点审理旅游纠纷、环境资源、涉及茶业的知识产权纠纷等民商事纠纷。在大数据产业集中的贵州，当地惠水县人民法院设立了大数据法庭，集中管辖数据权属、数据交易、数据隐私、数据信息保护、数据共享、数据信息公开等涉及大数据产业的一审民商事案件。
山海关区人民法院法官、长城文保法庭审判长韩旭说，长城文保法庭成立前，涉及长城的案件分散到秦皇岛的基层法院。长城文化保护法院成立后，集中审理秦皇岛辖区内涉及长城文化资源和保护的第一审民事、行政案件，检察机关和公益组织提起的公益诉讼案件，涉及山海关古城房地产交易和资产置换、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建设相关纠纷、非诉执行等案件均纳入法院受理范围。
长城文保法院审理的第一起案件是涉及山海关古城历史建筑的民事纠纷。
山海关古城有很多历史建筑，是当地居民生活和文化的一部分。本案中，原告孟居住的古城房屋属于政府认定的历史建筑。2022年3月，被告崔某在原告孟某房屋旁修建高墙，影响了原告孟某的居住安全和古城内房屋的通风、采光、排水。法院判决被告停止侵害原告房屋，排除妨碍，赔偿损失，保护涉案长城附属设施。
秦皇岛市山海关区人民法院长城文化保护人民法庭所在地。
秦皇岛市山海关区人民法院长城文化保护人民法庭所在地。
韩旭说，长城文保法院审结的案件中，有一半以上是涉及山海关古城的房产纠纷。
比较常见的案件是房屋交易纠纷和不动产继承案件。韩旭说，由于山海关古城历史悠久，古城内很多房屋年代久远，土地性质复杂，存在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交易中容易产生纠纷。至于房产继承纠纷频发，是因为房屋所有权人可能已经死亡，房屋可能在未办理继承手续的情况下被出售或转让，产生纠纷。
以长城文保法院审理的一起古城房产继承案件为例。本案中，山海关古城东三条一套房子的主人已经去世，有7个孩子，但没有留下遗嘱。七个子女约定父母留下的房产由对父母有更多赡养义务的两人共同继承，但其中一方定居英国伯明翰，从未办理房产继承手续。长城文保法院通过网上审理方式审理此案，以调解方式解决纠纷。
“长城资源和长城文化的传承和发展离不开人，古城和当地居民的生活也离不开人。”韩旭认为，长城文保院可以规范古城内房地产的交易，化解矛盾，对当地旅游业的发展乃至长城文化的推广起到积极作用。
专业审判
2022年10月28日长城文保法院公开审理的案件是一个特例。这是长城文保法院受理的第一起针对长城本身的侵权纠纷案件，也是第一起受理跨区域管辖的案件。
2022年4月，秦皇岛市文化旅游局工作人员检查时，发现九门口村九门口长城墙上喷涂有“花生1351334xxxx”字样，涂抹面积约4~5平方米。被涂抹的文字渗入了长城的墙壁，对长城造成了损害。九门口长城于1996年11月被国务院列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2年9月，包括九门口在内的万里长城被联合国世界遗产委员会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经调查发现，破坏行为系海港区石门寨镇潮水峪村村民朱所为。朱到案后，派出所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对其作出罚款200元的行政处罚。
事后，秦皇岛市文化旅游局多次要求朱某对长城上所涂字迹进行擦除修复，但朱某未能将长城文物恢复原状，秦皇岛市文化旅游局委托专业文物修复公司进行抢救性修复。专业人员花了五天时间才把被污染的城墙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秦皇岛市文化旅游局将朱起诉至长城文保法院后，法院最终判决朱支付秦皇岛市文化旅游局文物保护维修款24237元，并在全国媒体公开赔礼道歉。
破坏长城并不罕见。陈郁说，总的来说，中国人对长城的了解并不好。“人们往往知道它是什么，但只看到长城的雄伟，却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它的历史，它在整个中华文明形成过程中的作用。”本案中，被告人朱作为世代居住在长城脚下的村民，辩称不知道九门口长城是文物，不知道长城是世界文化遗产。他只是草草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尽管破坏长城文物的行为屡见不鲜，但很少有人能像这个案子一样上法庭。
韩旭说，长城受损情况很难发现，也很难取证。本案中，无论是行政处罚还是本案被告的民事责任都可以尽快处理，主要是因为朱在喷长城时留下了电话号码，相关证据容易固定。
本案的另一个特点是，专家型人民陪审员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陈郁说，目前，长城的司法保护体系还不完善。国家层面的法律法规只有2006年12月1日起施行的《长城保护条例》和《文物保护法》，适用于包括长城在内的所有文物保护。“长城的保护还缺乏专门的法律依据，所以需要专家来评估被告行为的危害性，包括对长城的物质和精神价值造成了什么损害。”
“如果是一般类型的侵权案件，比如破坏不动产或者因漏水造成家庭财产损失的案件，法院只需要判断财产损失的数额就可以了。”韩旭表示，由于长城本来就是不可再生的文物，不能仅仅按照过去的思路和法律，尤其是损害结果的认定，不能以一般的侵犯财产权益来评价。我们必须用专业的理念来判断和鉴定。